大年初一，万星遥和夏泽一起去拜访夏泽的外公。
万星遥早就提前从夏泽那里得知，夏泽的外公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症，如今一个人住在郊区的小洋房里养老。
可是当真的见到的时候，万星遥心里还是免不了震撼。
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轮椅上，对于夏泽的到来没有太多的反应，好像只是家里来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客人。
夏泽给老人整理衣服上的皱褶，万星遥认出来那件衣服是入秋之前她和夏泽一起去商场的时候买的那件。
老人看着夏泽，略浑浊的眼中带着孩童的天真，“孩子，你真俊。”\u000b夏泽“嗯”了一声，“妈妈说我像您年轻的时候。”
老人：“你妈妈是谁？”
夏泽：“杨利兰。”
老人：“这个名字真耳熟……是个好名字，好听。”
万星遥站在一边，看着夏泽习以为常的神色，心中一阵酸涩。
“我妈妈过世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外公。”夏泽整理好了外公的衣服站起来说道。
万星遥想到了什么，“难道你一直不愿意离开A市就是因为你外公吗？”\u000b夏泽点了点头。
有点意外，但想到夏泽这个人，又是情理之中。
万星遥问：“那夏叔叔为什么不把爷爷送到美国去呢？”
这样夏泽也愿意去美国，老爷爷也能获得更好的医疗资源，两全其美。
夏泽：“外公不能接受离开这栋房子，不然他就不肯吃东西。”\u000b万星遥看了眼眼前的小洋房，围墙因为年代久远略有些斑驳，想来夏泽外公在这里住了很多年了。
或许这里有些让他难以忘记的回忆，即使被疾病夺去了记忆，也要本能地留在这里吧。
从夏泽外公家回去的路上，万星遥一言不发地看着城郊飞速后退的街景。
车子正驶过一条盖满老民居的街道，这些街道已经成为文化景观，据说政府并不打算拆掉。
街道两边的石桌椅上，坐着不少聊天晒太阳的老人。
万星遥心有所感，眼泪划过脸颊。
夏泽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遥遥，外公忘了很多事，现在的他心中未必是不快乐的。”
万星遥哑着嗓子应了一声。
车速缓了些，夏泽察觉到了什么，“怎么了？为什么哭？”
万星遥抹掉脸上的眼泪，“没什么，只是想到我的爷爷了，他……不在了。”
“万星遥，你看天上。”
万星遥抬头看天。天空蓝得深沉温柔。
“他一定变成星星在看着你，就算是白天也在那里，只是我们看不到。”
夏泽的语调冷静，但万星遥听着他的话音却心头猛地一软。
她和夏泽都没说话，她默默看了会儿天空，又回头看向夏泽平静的侧脸。
没想到他也会说出这种哀伤又浪漫的话。
“其实那天我本来要去参加物理竞赛的，老师都说，我肯定能拿金牌。”
数月前的回忆回到了脑海。
这些事情万星遥从未跟任何其他人讲过，但此刻，她却很希望让夏泽也知道这些事。
“可是那天早上，我的爷爷在icu病房停止了心跳。”
“我骑着自行车去最近的地铁站打算去考场。去地铁站的路我走了很多遍了，可是那天早上，我却在拐弯的时候摔了。”
“右腿特别疼，后来才知道是骨折了，那天早上的考试我也没去成。”
“现在回想起那天早上，一切都像是梦一样，只有腿上的疼痛才提醒我那天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u000b车子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
万星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她任由夏泽给她擦着眼泪，有些不知所措，“夏泽，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爷爷去世后我一直没有哭，直到今天才……抱歉。”
“没什么抱歉的。”
万星遥收起了情绪，“本来想安慰你的，想告诉你我能理解你想要陪在亲人身边的感觉，怎么反倒变成了你来安慰我。”
夏泽的声音叹息一样地在耳边响起，“遥遥……”
万星遥回头认真道：“我支持你，如果是我，我也会这样做的。”
夏泽的手指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嗯，我知道。”
夏泽和万星遥在外面逛了一个下午，他送万星遥回到她家的巷子口的时候天都黑了。
白天聊的话题太过沉重，两人之间的气氛一直都轻松不起来。
万星遥说道：“你等等。”
她小跑回房间，打开了自己房间的抽屉，里面放着一个白色饼干铁盒。
她打开盒盖，里面是五彩斑斓的各种巧克力。
万星遥摸了摸这座漂亮的巧克力山的表面，重新盖上盒盖，抱起铁盒，回身往外小跑去。
“夏泽！”她喊着他的名字跑近，“给你！”
夏泽垂眸看向她手中的铁盒，“是什么？”
“巧克力。”
他接过盒子，打开。
暖色的街灯下，看不清糖纸的颜色。
他伸手拨了拨表面的几颗巧克力，发现里面的种类都没有重复，一样只有一颗。
万星遥笑道：“这可是我珍藏的宝贝，下次能代我送给爷爷吗？”
夏泽说道：“外公有糖尿病，恐怕不能吃这些。”\u000b万星遥失望地“啊”了一声。
夏泽看了眼她手上的花型铁皮盒，散发着淡淡的糖果甜香，他忽然对巧克力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可以送给我吗？”
万星遥一愣，“……嗯，好。”
她伸手拿起最上面的一颗，“这是晓晓从欧洲带来的送给我的，本来一盒每样有两颗，我各吃了一颗，还剩一颗收藏在这里面，保质期我写在最底下的纸张上了……还有这个，是我的童年回忆，不是很贵的巧克力，可能不是那么好吃，你如果不喜欢可以留着或者还给我，不准丢掉哦……还有这个……。
说着说着，万星遥发现的口水要流出来了……
以及，这个时候万星遥突然发现自己有点舍不得……明明是打算送给夏泽外公的，怎么变成送给夏泽的了呢？
能不能申请要回一半啊……
但她还是故作淡定地忍住了自己的不舍，把盒子往夏泽怀里一推，“别不好意思，都收着！”
呜呜呜，那几颗晓晓从比利时带回来的真的很好吃，不知道下次吃到是什么时候了……
万星遥咽了咽口水，听到夏泽轻轻笑了一声。
她抬头，“怎么了？”
夏泽把盒盖当着她的面盖上，伸手要把铁盒放到副座，手到半空，停下，“这也太不好意思了，不然你分我几颗就是了。”
万星遥动摇了一下，摇头，“不！都给你！”
“你确定？”空旷的夜色里，他的语调轻飘懒洋，“给我你就都没有了哦。”
她当然知道都没有了啊qAq
万星遥转过身不再去看这一幕，“嗯嗯，我确定，我走啦！”她生怕自己反悔，拔腿就窜了回去。
万星遥跑得快，她的人影一会儿就融入了夜色里，像个路灯下的小兔子，一窜一窜的。
小兔子窜到家门前，开门呼啦一下消失在了门口。
夏泽把铁盒重新从副座放到腿上，夜里有点凉了，冰凉的铁皮贴着薄薄的衣料，却莫名让人觉得有几分舒服。
他打开盒子，从身边拿出车载手电筒，往里照去。
白光下，童话般的七彩在视网膜上绽开。
金色锡纸、银底印花锡纸、圣诞老人图案、城堡图案……还有一个小兔子图案的。
他把那颗印着小兔女孩的紫色巧克力板拿出来，多看了两眼，又放回去。
从铁盒边缘处他看到了一张压在下面的粉色的纸张。
轻轻抽出——：
每一行都用彩铅简单地涂画了一个模样的巧克力，旁边标注着保质期
（金色球球） 07.31-11.31
(红绿色球球）圣诞系列 09.21-10.21
ps.雪花图案的最好吃^^
……
看来是把买回来的巧克力拆了，放到一起收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