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心中有些狐疑,若是祭天,岂非该用祭坛?但这高台却也太不似祭坛模样。
不过,这念头也就转了一转而已,旋即便有人议论道:“太原王对朝仪不太熟悉也是有的,这高台祭天,也并非不可,祭天不外乎心诚则灵。”
临时行宫之中,孝庄帝才刚刚起床。
早有内侍进来禀报道:“启禀陛下,都督中外诸军事、太原王尔朱荣候驾,请陛下议事。”
孝庄帝本来平静的神色立刻变得嫌恶。
昨夜宇文泰偷偷来访,说的那些内容让他惊心动魄,这一夜他一直都没有睡好;
今天早上,他心绪颇为不宁,宇文泰劝他今日称病拒绝出席任何朝仪。
但他拒绝了。
他知道宇文泰的好意,但是,他也不想在尔朱荣面前太过示弱,而且,装病他也装不来;
对于宇文泰所言或有大诛杀他虽然有些将信将疑,但万一是宇文泰想多了呢?
就算兄长元劭、弟弟子正与宗室有所交通,但是这能成为大诛杀的理由吗?
尔朱荣难道一点儿都不想要民心?
还一点恩德未施百姓,便要对宗室荼毒?
这有些不合常理,三国时代够乱了吧,董卓那时候,凶残霸道,却也没有大肆集中屠戮宗室公卿啊。
他心中存了这一些侥幸。
那内侍见皇帝嘀嘀咕咕,自言自语,不知在想些什么,提高了声音又道:“陛下——”
孝庄帝有些不耐烦,挥了挥手,道:“去回复太原王,朕一会儿便去。”
尔朱荣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
他一身朝服,武将装束,等了良久,孝庄帝才在他的两位兄弟元劭、元子正陪从下匆匆摆了銮驾过来。
尔朱荣策马走到銮舆旁边,与銮舆并行。
元劭、元子正怒目相视,想要上前阻止,孝庄帝在銮舆中已经掀开帘子,用眼色制止住了。
尔朱荣身畔,尔朱兆、高欢、贺拔岳、尔朱世隆等已经执刀侍从。
尔朱荣见孝庄帝从銮舆中探头出来,便道:“臣尔朱荣见过陛下,今日宗室来会,臣拟今日祭天。”
孝庄帝怀有疑虑之情:“朕即位之日,已然柴燎告天,今日为何又有祭天之事。”
尔朱荣神色漠然,道:“陛下日前在河阳即位,柴燎告天,稍显仓促;”
“当时在洛阳的群臣以及宗室都未前来,未睹盛况,今日宗室人等,王公大臣皆来谒见,朝廷规模具矣,宜再祭天以告。”
尔朱荣神色之中,毫无商量余地;
孝庄帝心中也颇无奈,心想如果真是祭天倒也无妨,此刻不妨从他,只是希望他别惹什么花样才好;
想到昨日宇文泰神色激动,劝自己忍无可忍还需再忍,当下便点了点头。
尔朱荣见他点头,大声道:“起行。”
于是大军护送着銮舆便迤逦往黄河边去,行不多时,已至黄河边上。
远远的已经见到那座一夜之间搭建的高台。
高台下的台阶前面,两侧早已经排列了不少士兵,手握刀柄立定。
尔朱荣马鞭遥指,看了看河岸边的群臣和宗室们,眼神之中杀机已露,道:“还请陛下与臣一起登台。”
孝庄帝有些无奈,尔朱荣此举显然已有些失人臣之礼;
天子祭天,唯有个别内侍,由天子拣选,方可侍从,尔朱荣何等何能?与天子一同祭天?宗室们怎么看?群臣们怎么看?
他咬咬牙,还是忍了,但是已忍不住咬唇出血。
他步出銮舆,尔朱荣扣刀并行;
高台两侧早已经由尔朱荣拣选的精锐军士夹道而立,见尔朱荣与天子一起走了过来,军士们攘袂扣刃,举刀欢呼:“万岁,万岁,万岁......”